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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酷暑难耐。
在南方,“江浙沪”被网友调侃为“工折户”,“包邮区”热成“保熟区”。在全国,目前已经有数十个气象站高气温破纪录。在国外,法国、西班牙、美国和日本等国的多个城市,刷新多年来的高温纪录,英国更是罕见地发布了极端高温红色预警。据气候中心监测,今年6月平均气温为43年来高。7月,气温依然居高不下。
不消说,接近甚至超过40℃的体感温度,让北半球多地的人,都在度过一个可能算得上热的夏天。大家只好通过空调、风扇、冰淇淋、雪糕解暑。由于工作需要而不得不长时间暴露在烈日之下的人们,在个人防护之外,还得有高温补贴和缩短室外工作时长等多重保障。
书评君在这里也不免俗地提醒朋友们,夏日炎炎,多喝水。
《冰川时代》(Ice Age2002)画面。
接下来,进入今天文章的主题。那么,遇上如此高温的三伏天,除了数字,我们还可以怎么表达天气热?是热得难受么?
整理、撰文|宫子
在这样的烈日里,或许只有空调是的救世主。乌拉圭作家莱夫雷罗在《发光的小说》中,就写了一段关于买不到空调只能买空调扇和终拥有空调的对比:
星期日,七日,五点十五分
我打了一圈电话给卖家电的,都说这东西没了,卖断货了,全世界都在买空调呢,就为了挨过这波恶毒的热浪;而我打过去的另几家则说要查查再回给我,可谁都没有回。
……介绍到后这点的时候,除了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我还听她提到一句,似乎是“用水、用冰都可以”。我愣了一愣,随即就请她给我解释一下,这“水”和“冰”是怎么一回事。
“嗯,”她说,“如果您想要凉风呢,就加水;想要再凉一点呢,就加冰。”
加冰?“加”?
“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我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了,“具体我也不懂哈,就是我听人说啊,这些机器,都有几匹几匹的……”
“哦,没有;您这款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空调,是模拟空调。”
模拟空调。
很好。感谢。您可真热心。
我想象着自己把大桶冰块从冰箱里搬出来,倒进普通风扇前的一个盒子里的样子;每半小时一次。那我就想了,还有种制冷的办法呢,叫个人往你脖子上吹气不就好了?
星期六,十三日,四点零二分
哈哈哈!我把夏天打败了!我有空调了!我喝了半杯红酒庆祝。这会儿我醉了。
——[乌拉圭]马里奥·莱夫雷罗
《发光的小说》
菲利普·罗斯在《报应》中,也流露出了相似的渴望:
热浪来袭时,除了冷水浴或几杯冷水,室内再无其他消暑的办法,人们只好搬个沙滩椅去大街小巷露天纳凉,这时候就不得不拍打驱赶蚊虫。后来家中有了空调就另当别论。当时可只有一台黑色的小风扇,在桌子上搅起一丝丝微风,根本无法缓解接近华氏一百度的高温。
——[美]菲利普·罗斯
《报应》
或者,出门没有空调的话,防晒霜也是很重要的:
真正的西部牛仔一定有着开裂的嘴唇,因为我的嘴唇被太阳一直照射的话就会裂开,每天都得涂润唇膏。或许牛仔们用的是动物性油脂?他们仰望天空、凝视无边宇宙时,会想念那些缺席的亲吻和爱抚吗?有时我盯着破碎的屏保,看着上面的星系银河,烦恼就消失在宇宙空间的神秘之中。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吗?
——[英]黛博拉·利维
《热牛奶》
电视剧改编版《正常人》(Normal People2020)画面。
她缓缓地把右臂上的乳液抹匀,手臂抹得闪闪发亮……她今天早饭午饭都没吃,就喝了两杯加了糖和牛奶的咖啡。这个夏天她的胃口很小。
——[爱尔兰]萨莉·鲁尼
《正常人》
当然,大多数文学作品里并不会出现空调,因为环境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嘛,人物总是得在这其中经历些什么的。于是,文学作品里会有各种对于炎热天气的描写,包括对炎热本身的文学描述,还有在炎热天气中人物的情绪和态度变化。然而,小说基本不会以天气为主题,所以大多数关于炎热的描写,都是中规中矩型的:
我双手叉在胸前,闭目二十至三十秒。紧紧合起眼睛,觉得身体没有一个部位不在冒汗。太阳光带着奇异的力量倾泻在我的身上。
——[日本]村上春树
《奇鸟行状录》
《菊次郎的夏天》(菊次郎の夏 1999)画面。
含硝的土地干裂开来,烫得如烈火一般。政府官员正在那里恭候,除了普通的雨伞,没有任何其他措施抵挡骄阳。
——[哥伦比亚]加西亚·马尔克斯
《霍乱时期的爱情》
通宵悬挂在阁楼窗外面的画眉,已经萎靡不振……在那些小俘虏当中,有的已经垂头丧气,把身子匍匐在地,想躲避醉汉买主那灼热的手;而另外一些挨在一起,由于挨得太挤,一个一个显得毫无生气,正等着浸水。
——[英]狄更斯
《老古玩店》
狄更斯这一段写的是夏天画眉鸟在笼子里的状态,而相对的,现代人类在机器中的状态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我们都知道,夏天钻进一辆晒了整整一个午后、还没开空调的车,简直就是一场酷刑,阿根廷作家科塔萨尔就写了这么一个场景,更糟糕的是,路上还在堵车:
太阳仿佛不肯落下,路面和车身上晃动的阳光令人头晕目眩。或者戴上墨镜,或者头上顶着洒了古龙水的手帕,大家想出各种办法来躲避刺目的反光,躲避每行进一步都会从排气管里冒出来的尾气。
——[阿根廷]胡里奥·科塔萨尔
《南方高速》
夏天走在路上躲汽车尾气,这也太真实了。
另外还有一些影响着人物心态的炎热环境:
电影改编版《鳄鱼街》(Street of Crocodiles1987)画面。
大地一片炽热,闪着明亮的光辉,早已停止呼吸。在这一片死寂中,只有花园还在不断生长,不停洒下绿叶。它们都像喝醉了酒一样昏昏沉沉,用冰凉的叶片塞满所有无人占领的空隙。
——[波兰]布鲁诺·舒尔茨
《鳄鱼街》
从绿色窗板透入流水般的光线,落在夫妻汗津津的身体上,小屋里一片光明。苍蝇、蚊虫锲而不舍地嗡嗡叫着,让空气也随之颤动,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疲惫身体的体味、香烟味和汗湿床单的气味。
——[智利]何塞·多诺索
《安娜·玛利亚》
《上帝也疯狂》(The Gods Must Be Crazy1980)画面。
赤裸的太阳缓慢而坚定地爬上来,这只可恶的不怀好意的红球。连着几天,它都是以同样的姿态从同一座山上升起来。很显然,天又亮了。而就在他身边,扬起漫天的尘土,男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肯尼亚]基亚罗·马蒂沃
《赶集》
罗瑟琳离开铁轨,走到一棵树下坐着。她双颊通红,前额都湿透了。她摘下帽子,头发凌乱地披落下来,几缕头发黏在了湿热的脸上。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沿着河床,从她面前穿过……每年这个时候,夏日炎炎、尘土飞扬,大家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罗瑟琳竟然回来了。
——[美]舍伍德·安德森
《无踪无影》
文字表现力更强,或者说,炎热天气对小说情节有着更重要影响的,那么留下的段落就会更精细一些,仿佛让人直接陷入酷热:
在那个漫长安静炎热令人困倦死气沉沉的九月下午从两点刚过一直到太阳快下山他们一直坐在科德菲尔德小姐仍然称之为办公室的那个房间里因为当初她父亲就是那样叫的——那是个昏暗炎热不通风的房间四十三个夏季以来几扇百叶窗都是关紧插上的因为他是小姑娘时有人说光照和流通的空气会把热气带进来幽暗却总是比较凉快,而这个房间里(随着房屋这一边太阳越晒越厉害)显现出一道道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的黄色光束其中充满了微尘在昆丁看来这是年久干枯的油漆本身的碎屑是从起了鳞片的百叶窗上刮进来的就好像是风把它们吹进来似的。
——[美]威廉·福克纳
《押沙龙,押沙龙!》
电影改编版《追寻逝去的时光》(Le temps retrouvé, d'après l'oeuvre de Marcel Proust1999)画面。
阳光从静止的天空无情地直射下来,叫人只想找个它顾不到的地方去躲起来,它大概还是梦见了某个想象中的大漩涡,仿佛要把那只软木浮子全速拉进倒映在水面上的那片静谧无垠的蓝天中去……花丛下面,阳光在地面上投射出来四四方方的光影,仿佛是穿过玻璃天棚照下来的;山楂花的香味,显得那么稠腻,就像是成了形,不再往远处飘散似的。
——[法]马塞尔·普鲁斯特
《追寻逝去的时光》
这两段都是作家们留下的经典段落。福克纳的那一段则是小说的开头,使用了福克纳常见的写作手法,没有标点间隔的句子直接到底,加上福克纳本人极强的文字表达能力,让人读来就有密不透风之感。而普鲁斯特的炎热看起来温柔很多,如果说福克纳的夏天是闷热,那么普鲁斯特的夏天则是黏稠,会让人感觉身上永远有一层挥之不去的薄汗。
另外同样精彩但写法各异的还包括以下几段。菲茨杰拉德的天气总是会和小说人物正在进行的消遣行为扯上一些关系,他笔下的自然风景总是带着享受与度假的味道:
正午时分的热气笼罩着大海和天空——就连五英里外戛纳市的白色轮廓也渐渐模糊起来,化为一片清新、凉爽的幻景。一条形状好像知更鸟的帆船从外侧黑暗的大海驶来,横着靠近一块海滩。在整个这片广阔的海岸上似乎到处死气沉沉,只有在透过遮阳伞的那片阳光下面才充满了生气;在那儿斑驳陆离的色彩和叽叽喳喳的声音中间正进行着什么活动。
——[美]菲茨杰拉德
《夜色温柔》
帕维奇的夏天则是充满历史的压抑感:
他出门上街,正午的天气像是得了热病,某种光波黑死病把天的湛蓝整个儿吞没了,空气患了天花,生了脓疮,而且把毒菌传染给浮云,使它患上坏疽,飘得越来越慢……
——[塞尔维亚]米洛拉德·帕维奇
《哈扎尔辞典》
与实在的压抑感相对的,则是历史的虚无感。比较典型的就是《佩德罗·巴拉莫》,胡安·鲁尔福的这部小说有着令人难忘的闷热窒息氛围,奇怪的是,当我们翻开这本书仔细寻找的时候,却很难找到描写酷热的句子,因为鲁尔福的闷热并不是简单的外在天气带来的,他小说的氛围来自于无法驱散的魂灵拥挤在一起所形成的闷热应,从而形成了模糊生与死、此在与所在、历史与现实之间界限的艺术果:
《托斯卡纳艳阳下》(Under the Tuscan Sun2003)画面。
她又打开了窗门,将头探出窗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她觉得地上在冒热气,像是才下过雨,地上满是小虫在蠕动。她还觉得有一种像许多人在一起时产生的热气一样的东西在升腾。
——[墨西哥]胡安·鲁尔福
《佩德罗·巴拉莫》
另外利用炎热完成了叙述技巧的,还有古巴作家因凡特。在这里因凡特使用了一种混淆感官的文字技巧,视角从天气向狗伸嘴喝水的自然挪动,会让人以为后面是一种夸张的描述手法。但其实并非如此。这一章节中主人公见到的是实景,也就是说真的有人在狗的身上点燃了火。由此造成一种令人震惊的阅读果:
我出发,一路上太阳晒得厉害。路上闪着白光,草地看起来都烧焦了……在岸边有一只狗在玩儿,但之后不像是在玩儿,因为它跑过整个海岸跑来把嘴伸进水里,我看见它在冒烟:从嘴里从背上从尾巴冒烟就像一支火炬。
——[古巴]吉列尔莫·卡夫雷拉·因凡特
《三只忧伤的老虎》
散文气质的托马斯·沃尔夫,即使在天气炎热的时候也不忘发出几声关于美国精神的感慨:
当一个人试图想象暑气尽消的时节,便会说:“不可能一直这么热的。这热终究会散去。”生活在美国的我们也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此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并非真的这么想。被湿热笼罩的人们闷得发昏,一张张脸尽显苍白,还被这热气逼出油来。
——[美]托马斯·沃尔夫
《落失男孩》
都是描写在夏日中终陷入萎靡的人,与此相应的,则是捷克作家万楚拉在夏日中爆发出的来自东欧社会的压抑感:
《无常的夏天》(Rozmarné léto1968)画面。
时光到了六月夏初,即使是好勇斗狠之人,栖身悬铃木冠的阴影下,顽劣的性情也会因气候的变迁而和缓。看,树枝随气压计汞柱的变动,上下起伏,好像酣睡之人的胸间膈膜;看,日光下摇曳的阴影和曾经令人厌恶的脸孔,安歇吧!
——[捷克]弗拉迪斯拉夫·万楚拉
《无常的夏天》
也有些作家使用更现代化的修饰手法。例如“从来不会好好写句子”的马丁·艾米斯,就在形容天气炎热的段落中混杂了很多现代元素:
世界变成了白色,像一个苍白的太阳。我不知道那一点。不知道热量会以光的速度传播。(当然:就像太阳光。)一切朝向窗户的东西都会化为火海:格子窗帘,这份报纸、给马默杜克定做的粗棉布裤子。
——[英]马丁·艾米斯
《伦敦场地》
后现代小说中人物世界和自然世界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下面这段出现在夏日中的文字虽然和炎热没有半分钱关系,却让人一望而知熵或爆炸这些元素带来的窒息感:
他魅力四射的光芒是任何周日下午的阿克发感光板都无法承受的,每次用涟漪荡漾的药水洗出来的相片都一样,都是消灭一切的白色(珀克勒醒时和梦里都在双鱼座的深处挖掘着自己的真实形象:每天为通货膨胀而感到郁闷的形象,队列的形象,股票经纪人的形象,盘子里煮土豆的形象。他每天都呕心沥血地寻找着白色的光,寻找着亚特兰蒂斯岛的废墟……)
——[美]托马斯·品钦
《万有引力之虹》
《夏天的故事》(Conte d'été1996)画面。
而生活在以色列的犹太作家耶霍舒亚,则将修饰换成了宗教元素,在他的小说中这无疑更具有文本之外的暗示性:
又是一个大热天,他在睡梦中这么想着,心头突然袭来一阵痛苦。他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双臂张开,好似一个有气无力、没有生命的十字架。不用睁眼他也知道,太阳像一个无字咒,正用宽广的光犁耕耘他的后颈背。
——[以色列]亚伯拉罕·耶霍舒亚
《漫长而炎热的一天,他的绝望、妻子和女儿》
或者,还有更直截了当的:
每个早晨,炽烈的晨光像断头台一样悬到我们头顶。
——[英]阿萨琳·维里耶·欧卢米
《斑马流浪者》
不过,夏天未必就意味着炎热:
虽然是夏天,却有很多人围在厨房一个烧炭的大炉子旁边。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都起来握手,女人还会拥抱我的母亲。
——[加拿大]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
《回乡》
这是罕见的在文学作品中发现有夏天烤火炉的片段,可能,对一直在加拿大定居的麦克劳德来说,他认知的夏天和正常认知的夏天确实有着很大的气温差异。另外,挪威作家克瑙斯高中关于夏天的环境,看起来也和我们认知里的秋天差不太多,“同此凉热”真的不存在的。
不过,要说到小说里描写炎热的经典句子,可能还是得到中国古典文学里寻找。因为写作形式的缘故,中国古典小说在写环境和人物服饰的时候,都会从正文里跳出来,单独用文字描写,因此仅就文字表现力而言,更具有针对性:
祝融南来鞭火龙,火旗焰焰烧天红。日轮当午凝不去,万国如在红炉中。
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其时那热不可当。但见:热气蒸人,嚣尘扑面。乾坤如甑,一轮火伞当天。四野无云,风寂寂树焚溪坼;千山灼焰,咇剥剥石裂灰飞。空中鸟雀命将休,倒攧入树林深处;水底鱼龙鳞角脱,直钻入泥土窖中。直教石虎喘无休,便是铁人须汗落。
这两段都出自施耐庵《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这一回。
当然了,文学作品由于自身的表达目的,上述这些段落虽然不乏精彩,却都要结合小说的其他部分进行理解,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直接拿来吐槽天气炎热的话,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太适合。具乐趣的,肯定还是我们自己发挥下个人主观创造能力,根据作家们不同的行文风格和故事构思的特色,写出几段与夏日酷热相关的文字来。
我们尝试着模仿了几段,希望能在酷热的季节中用这种方式,多少寻得一点“热中作乐”的乐趣吧。
以下,是自创版。
94版电视剧《三国演义》(1994)画面。
加西亚·马尔克斯:
七年后,已经不再恐惧野狗舌头的我仍然会想起那些番石榴汤般滚烫的下午,所有没有空调的地方都是地狱般的厨房,里面坐着焦躁难耐的人,用一种要将日子剁成肉块般的目光在恶狠狠地工作。
陀思妥耶夫斯基:
酷热,它就是让人陷入空虚的命题。毒辣的日光让人思考是否还有活下去的意义,然而,全世界的人都在宇宙中遭受这同一种磨难,如果他自己从圣彼得堡的大桥上跳下去,那么他毫无疑问是个被浮尘般的挫折击败的逃避者,但如果全世界的人都从大桥上跳下去,那么这种自我放逐式的逃避是否可以视为一种集体的反抗呢。可是,这种献祭式的反抗在上帝那里是否真的有意义,我们反抗的事物到了明年夏天不是同样会再来一遍吗?难道宇宙会产生怜悯之心将酷暑取消,只给世间降落宜人的春秋吗?阿廖沙啊,阿廖沙——想到这里,他的额头又渗出了更多的汗水。
村上春树:
到了炎热的八月份,我和妻子的分离也就成为了必然。“这怎么会和天气有关系呢?”村田君奇怪地问道。
“当然有关系了,你想想,两个人的身体被汗水隔得远远的,像河对岸的两只犀牛一样,这怎么可能再凑到一起呢?”
他点了点头,说是这样啊,难怪日本的离婚率总是在夏季达到峰值呢。
卡夫卡:
这天清晨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高温让他的身体在地板上融化,本来应该有尽管寒冷刺骨但是清醒的东西让它们凝固起来的,比如严寒里的雪球。但现在的高温已经让他的手臂沿着右边一摊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垂落,连两米之外的风扇开关都无法触及。更可怕的是,当他在地板上贴着窗户后的缝隙向外看的时候,仿佛只有自己所在的房间是如此的酷热,而墙外的人、房间外的人群,都在极为适宜的温度中走动。等到自己彻底融化之后,只会有旅馆的女服务员扛着拖把走进来打理下这个空房间,而不会引起任何关于慢性谋杀的讨论。
波拉尼奥:
诗人说,他还要写诗。我们没有人能劝阻他。他拿着信纸和灌着咖啡色墨水的钢笔在烈日下写作,每写完一段汗水都把墨迹未干的字迹浸透抹消。我们说诗人在做毫无意义的工作,直到因为严重中暑被送进圣地亚哥的医院,他已经因为大脑严重缺氧损伤而变成了语言迟钝的疯子。晚上我们从医院门口走出来的时候,烈日似乎已经成为了上世纪的事情。我们知道在智利这个有这样的诗人。费尔南德斯·阿尔塔菲诺却和我们说,他们都是疯子。
塞万提斯:
听了旅馆里的人都在为这热天叫苦,堂吉诃德立刻从二楼冲下来,手里拿着他那根昨天才捡来的宝剑。“各位王子公主们不必惊慌,我已经知道了,这热天都是那天上的魔鬼搞的鬼,虽说骑士按理只能替人世间的事情打抱不平,但在古老的骑士传记中不是也有与神对抗之人嘛,既然骑士能与神对抗,那想必与魔鬼对抗也不在话下。待我去屋外把那天上的烈日击退,你们也就能脱离如此困境了。”
施耐庵:
奈何如此好汉,也只得撇了工作,往松树底下躺了。有道是:皮汗只往九霄去,心念堕入地藏釜。此时管不得那许多,任凭后面领导催着干活,身上念头也尽在烈日里烂成稀粥肉泥,实是半分都动不得了。
作者/宫子
编辑/西西
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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